不可回收垃圾

十八岁,我出门远行

十八岁那年,碧蓝的波浪将我推向不知名的彼方,自此,开启了独属于我的远洋流浪。


我顺洋流而下,航向随风向而变化。海洋同夜晚般静谧,杳无边际的海水将我包裹,如羊水保护腹中的胎儿般温柔。海水隔绝了一切嘈杂与纷扰,仅剩下独属于水下世界的厚重感与无处可逃的美妙的窒息感将我围绕,正如我经年而来心驰神往的那样。

各种各样的鱼类聚集在我身旁,啄食着我已被海水浸泡得有些腐烂的肉糜,我感到它们尖细的牙齿在啃食与咀嚼,柔软的鱼尾同海水带着冰凉的触感掠过我的肌肤,它们追逐着我漂流而去,目送着我缓缓前行。鲨鱼撕扯掉我的一只手臂,也食杀了几只正在我身上觅食的小鱼,而后幽灵般地游走,消失在目之所及那蔚蓝的深渊尽头。


我与鱼类共处,漫无目的而四海为家,于世界各处,领略大千世界,学会随遇而安。


我看到马里亚纳海沟,感受来自深海的神秘与未知。深不见底的恐怖洞穴凝视着我,仿佛要将我侵蚀入浓墨般不见天日的黑暗之中。然而洞穴南侧却发育着生机盎然的海底花园,成群的小鱼裹挟着细小的漩涡影子般地掠过,五彩斑斓的珊瑚丛昭示着深海独有的秩序与沉默。我讨厌人群,讨厌嘈杂喧闹的地方,也讨厌人头攒动之处那一张张伪善的面孔,我喜欢和动物相处,喜欢观察鱼群迂回旋转,如精灵般灵活游动。听说鲸落是一个很美的过程,也许就这样安静、缓慢地沉入最深的海底,也不失为一个完美的结局。

我来到阿拉斯加海域,目睹那奇观般的双色海洋。日光将闪烁的冰川融化成清澈的雪水,却无法与深蓝的高盐度海水相融,仿佛两个生性不合的爱人,却异常执着于了解对方。你说,人们到底面临着何种压力与负担,才不能坦然与自由地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到底为何有如此多的爱情,因令人唏嘘的原因各奔东西而落下帷幕?这两片海域终将融为一体,可人心的莫测永远难以琢磨。生于人世的我问下这一连串的问题,困惑而迷茫地寻求着真理,直到最终也无人应答。

我来到百慕大三角,倾慕于这片曾经声名显赫的魔鬼海域。即使这里已然是丰饶的旅游胜地,却也曾如死神挥舞着巨大的镰刀般无情夺取着人们的灵魂。天高海阔,碧波荡漾,和煦的海风中仿佛传来悠远之处魂魄的挽歌。人死后会去往何处?灵魂是否会穿过满是恶鬼的荒原?生与死的分界之处到底是怎样光景,即便是现在,我也不得而知。我从不惧怕死亡,也从未为死去之人而感到悲伤,我认为生死之事,乃是这世界轮回运转的必然一环。分分合合,走走停停,都不过是俗世浮生中的沧海一粟,因此,我便得以抱着这样的心情,将所有尘世纷扰抛入马里亚纳海沟,坦然地迎接我所期待的死亡。


我见过摇曳的珊瑚礁群,也知晓它们白化死寂的模样;我见过梦幻的荧光之海,却也知道这是海域危机的信号;我看过无数次日出与日落,感受着海水一次次从闪耀变得深沉,再迎来下一次的闪耀;我也到访过偌大的北冰洋区域,于寒冷的浮冰中仰望瑰丽的极光。

我去过美丽的北海道,知晓寒暖流交汇温暖整片海域的力量;我见过神秘的水下湖,却也目睹过它令生物脱水而痛苦死去的模样;我见过南北极璀璨的的海上霜花,也珍惜它们昙花一现的明澈与美妙;我遇过盛大的水下漩涡,如世界边缘般的壮丽仿佛将吞噬整个印度洋。


十八岁之际,就此别过,远离人群,徜徉深海。

驱使这些的,是我灰暗无趣的生命,与某种失望。

十八岁之际,独自一人,漂洋过海,游历远行。

做到这些的,是我支离破碎的尸骨,与我的灵魂。


对海洋无尽的向往,终是成全了一个自由的旅人。


我的白骨也快要被腐蚀殆尽了。

幸运的是,在彻底消失之前,也许我还有足够的时间,去开启我的下一趟旅程。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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