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回收垃圾

【太中】双向救赎

“中也。”

肩披黑色风衣的少年抬起头,死气沉沉的鸢色深潭猝不及防撞进那干净桀骜的澄澈苍穹。

“你真的认为,人活着是存在某种价值的么?”


太宰治在十六岁时成为了黑手党史上最年轻的干部。

他是黑夜中的佼佼者,野兽中的支配者,部下们如看待冷血的怪物一般揣测着他,却又怀着崇高的敬意对他俯首称臣。没有人能看穿那双被浓重的漆黑填满的双目后,埋藏着怎样的无底深渊。太宰治时常为活着的意义感到迷茫与无助,他觉得他所谓的人生缺乏了那种可以称之为鲜血的凝重或是生命的涩滞之类的充实感,像是浮空的幻梦,却充斥着恐怖的绝望,又像是雏鸟的羽毛,而总是要轻飘飘地坠入深沉的泥潭。

他像是一个由冰冷的零件所拼凑成的机械,可以做到沉稳地结束他人的生命,和面对数只黑洞洞的枪口时依然从容不迫。他在阳光无法照进的角落进行着不可示人的肮脏工作,并试图从中寻找让心中无法散去的黑暗略显轻松的发泄口。他擅长操纵人心,而也正是如此,他觉得在这看似广阔的无垠世界上,无论发生任何事情,也不会超出他的认知与运筹。因此,他为这个世界下的定义是:沉重而无聊。


“我对死亡充斥着最高的礼赞,满怀着期待与向往。”调制着或许能至他于死地的安眠药,他对着眼前人做出浅薄的微笑,但不知为何,总与人的笑容大相径庭,恰似白纸一张。

“谁都多多少少有过那种时刻。”中原中也倚靠着斑驳的栏杆,无际的天空下,干净的蔚蓝与深沉的蔚蓝相互倒映。

“那种,倦怠之时幻想死亡的时刻。”


所谓世间是何物。

在遇到这位名为中原中也的少年之前,太宰治时常思索。他早早地感受到了世界的灰暗与晦涩难懂,也透彻地体会过人心的矛盾与复杂,人生一词于他而言仿佛路边随处可见的杂草或是空中四散飘浮的尘灰一般一文不值。他想要离去,他想跳进水里溺死,他想从高处坠落,他想默默消散在风中,他想进入永恒的梦。可尽管他对人类满腹恐惧,他却怎么也无法对人类死心。他对于某些事物所表现出的病态的荒诞与执着,便是他对人间最后的求爱。

在中原中也面前,太宰治不加掩饰地展示出自己郁悒凄凉的天性。但他非但不像对待部下那般冷若冰霜,还向他展露出了顽劣的一面,甚至凭借小孩子般幼稚至极的捉弄行为一次次挑战中原中也的底线,惹得他暴跳如雷地追打仿佛是太宰治的一大乐事。除去这些时刻,他从不主动以温柔示人,干净的少年脸上永远是令人望而生畏的深刻表情与黯淡目光,如一副精雕细琢而细细打磨成的俊美面具,一成不变,像是身处冰窖一样令人毛骨悚然。

但是有一个人不怕。


“混蛋太宰。”

轻薄的微风将中原中也亮橙色的发丝拂起,他像狼盯视着猎手一样以凝重的神态看着微笑的太宰。

“如果你再试图以部下的生命为代价完成任务,”宝石般的眼眸沉下,伴随着无以名状的复杂。

“我就会毫不留情地杀了你。”


“不过是几条人命。这是为了达成目的所必要的牺牲。”所谓云云,中原中也最听不得太宰治这类凉薄冷酷的荒谬话语。部下于他而言,是士兵,是战友,是与他一起并肩作战的伙伴,更是一个个有血有肉、活生生的灵魂。他无法接受眼睁睁看着他们葬身敌手,他会拼尽全力去拯救每一个人,哪怕遍体鳞伤。他从来无法理解太宰治的阴郁与他冰冷的理性,他觉得太宰治有时候所表现出来的极端与病态,仿佛他是一个任何人都无法理解的恶魔。他不认可他对死亡的看法,不认可他对一切的寡淡,也不认可他对生命价值的索然与偏见。而他在自己面前时又显得那么令人烦躁,中原中也深知自己在脑力方面并不敌他,却又在他的一次次操纵下气急败坏而无能为力,每当想到这些,他的无名之火便无处安放。

令人厌恶的家伙。

而他的人生同样如同可怖的风暴。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从半路骤然开启,经历了生离死别与多次被磨灭的希望。世界就是垃圾,无可救药的垃圾,他清楚的知道。他暗自咒骂着命运,在黑暗中伤痕累累地拖着身躯,如此悲哀生活于世,内心封闭,荒芜狼藉。他也想过干脆在黑暗的虚空中无止尽的消亡,在没有希求与不再悲伤之时,坠入永恒的夕阳。

但他终是没有这么做。不知何时燃起的希望,如夏夜的星火,依旧摇曳着闪烁流光,于遥远的天边时隐时现。中原中也想要彻悟倦怠而生活,他想要与这可恶的世界抵抗到底,让所有人知道自己的不懈与坚强,他要好好的活着让这个糟糕的世界看看,他永远不会为谁而臣服。他在香醇美酒中体味生活的苦涩与回甘,于酒醉癫狂之处发誓与所有的不公抗争不渝。

我的人生如同可怖的风暴,

可此处彼处时有阳光洒落。


“你在开玩笑嘛?中也。”太宰治露出为数不多的、孩童般天真的笑容。“对于死我满不在乎,你知道。”

“中也,你说,活着的痛苦,会不会比任何一种自杀方式都要多得多呢?”


太宰治同样认为中原中也是异类。他与不公命运对抗的执着,对待他人莽撞的温柔,让太宰治既无法理解,又深觉可笑。在他眼中部下就是为了达成结果而可以随意利用的小小棋子,他像一个技艺精湛的棋手站在至高点俯视着整个棋局,在他需要这么做时,他会以最极端的冷酷姿态果断舍弃任何一枚失去价值的棋子。因此中原中也对人类悲欢的体悟与相通就好像打乱规整棋盘的插曲,让他不得不调整计划。他嫌弃着这样热血感性的行事方式,但他又总会在暗角处犹犹豫豫,徘徊不定地悄悄观察着这个与他同龄的少年,观察着他与人间不断的碰撞与磨合,观察他坚定的信念到底能支撑他行走多久。

为什么在这恍如海底般令人讨厌与窒息的世界,他却能怀着苦痛与桀骜的不驯直面接踵而至的惊涛骇浪?为什么同样面对惨淡的现实与淋漓的过往,在他无时无刻不消极阴郁期盼死亡的时候,他却怀着不羁的赤诚之心,坚定的于前路披荆斩棘,到达他想要的彼方?太宰治感到疑惑与不解,他想要一探究竟。这个以特殊姿态存活于世的少年人,让他有了想要试探性地活下去,看看未来那微小莫测的可能性的愿望。


“别想着自顾自甩下一切的死去,留下一堆给我添麻烦的烂摊子。”中原中也眼神空洞地直视着远处,没有再看太宰。仿佛山巅终年不融的冰雪,伴随着凛冽而孤独的寒风在呼号。

“你只能被我杀死,或早或晚。”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也是被称为“双黑”的搭档。

如果说太宰治是运筹帷幄,轻而易举便可掌控全局的军师,那么中原中也就是义无反顾保卫着军师,以一当百也能所向披靡的武士。他们被称作黑社会最凶恶的组合,也曾立下一个晚上便扫平敌方整个组织的不朽战功。太宰治讨厌中原中也,但他的战力总能让任何与他交手的人惨烈败退,即使身处最危险的敌阵也能突出重围;中原中也同样讨厌太宰治,但他的计划与谋略却从来都完美无缺的令人惊叹,并且从未出错,壮观的足以抚平山河。

中原中也的异能固然强大,可一旦陷入污浊就会失去理智,将周围一切破坏殆尽直至死亡。而太宰治的异能无效化,便是使这死亡黑洞消散的唯一方法。中原中也憎恶着太宰治自怨自弃的态度,也对他每日的嚣张跋扈不屑一顾,但他又从心底佩服着他的才智,在面对共同的危急时刻时,他可以无以言说地遵循着内心沉重的信任,将性命毫无保留地托付给他。太宰治固然也憎恶着中原中也,憎恶他莫名其妙的执念与像野犬一样在泥泞中奔跑的狼狈,但他依旧也会在他踩着辉煌的脚步决绝地踏入无法回头的痛苦深潭之后,作为唯一的绳索抓住他的手,将他拉回岸上。

他是他最强的底牌,他是他唯一的救赎,矛盾而孤独的个体永远无法寻得自由与解脱。两位少年复杂的心境纷纷扰扰,杂乱地纠缠着,在针锋相对中如两颗钻石相互打磨,互相憎恨却又相互救赎,互相崭露锋芒却又建立着神圣的羁绊。

因为他们都知道,无论有多么深刻的互相憎恨,他们都认可着对方卓越的能力,当他们站在一起时,就足以抵挡千军万马,触碰日月星辰;当他们专注于眼前的敌人时,他们防御薄弱的背后,是坚不可摧的对方。


“你知道吗,中也。”

太宰治的眼瞳里蕴含着什么,充斥着洞察一切的深邃与滋味复杂的目光,但若透过那浓重的幕布看向深处,却能看到几点零碎的星光。

“人类爱与恨的情绪由大脑相同的部位处理。”他顿了顿,短暂的空白中仿佛停留着永恒的虚无。“我在想,也许我也能试着找寻迷失的自我。”

“不是很想死吗?理由呢?”碧空万里明朗,中原中也亮色的头发在阳光下染上光芒。

“就莫名其妙地......不行吗?”太宰治露出有些困扰似的苦笑。


两位尚在摸索与试探人世的少年在深渊中成长,在挣扎中怒号,于黑暗中相互抚慰舔舐着伤口,在遥远的征途上永无止境、磕磕绊绊地走向更加迷惘的前方。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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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分语句来自于《人间失格》和中原中也的诗

还有部分来自于原作小说和老福特上神仙太太给予的灵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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